【失眠】不平的床墊、不停的淚夜

    婆婆，我還是非常非常地想你。
今天是教師節，去年我還跟蕭文君一同過她的生日呢!今年她結婚囉，跟一位看起來真的很不錯的人在一起，相信他們一定能幸福地過一輩子的。
看到照片，去年文君買了一個名叫團團圓圓的生日蛋糕給我，她是多麼地善良與體貼，從市區跑來這偏僻的義大醫院，陪著我們過生日和中秋節，希望我們能團團圓圓地在一起。今年她終於組成了她美滿的家庭，而我們家卻四散分離。
    每年中秋節，幾乎都是我們三個人在過，媽媽在台中自個兒努力工作著，兩位舅舅各有家庭，慶賀著美好的中秋，但我們三人仍總能愉悅地窩在一起，恬靜地享受短暫的幸福時光，我們一直以來保存的小小天倫之樂。
也許是過了年紀了吧，我不再對過節有甚麼特別的期盼，烤肉、禮盒、月餅……等等，我都沒有甚麼興趣，只是覺得大家能感情很好很好，我就很滿足了。窩在您們的身旁，我就可以很快樂。
    去年這時，你做完了化療、電療，開始無止盡地掉頭髮，每天早上和下午去醫院，我總是盡可能地假裝不著痕跡地把頭髮掃乾淨，以最燦爛的笑容看著你，希望你遠離病痛，趕快起床陪我，卻只能看著你一天比一天虛弱，講話語無倫次，聽不見我們說話，分不清白天與黑夜。
    在文君的慶生宴上，許著三個願望，希望大家能身體健康，希望大家能有一個美好的目標可以去追尋，最後的願望我是多麼地希望能永遠地跟你在一起。
    自從你不在了，我的人生彷彿沒有希望了，沒有目標了，身體也不再有甚麼健康。右昌家已經沒有以前的感覺了，好討厭明明是家人，卻擁有這麼大的隔閡，好討厭明明是最喜歡的家，卻找不到單純的喜悅。我一點都不喜歡我自己，也沒有任何人能再像你一樣了解我。真的很感謝你這一生這麼地為我付出，我再也沒有辦法好好地回報你一兆億分之一，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跟你在一起。
    我沒有辦法再寫好一篇文章，每天我想盡辦法地用任何的瑣事把自己的生活填滿，卻總忘不了對你的思念，好想再跟你說說話，好討厭自己浪費這麼多時間在沒有用的人身上，為什麼你這麼好的人，卻這麼快….
    今天重鋪用來當床墊的棉被，由於是三人床，但是沒有這麼大的被子，一直以來都是用雙人床的被子加一個小被子這樣拼湊起來的，你總是讓阿公睡在那雙人床的被子上，那樣比較平坦，而你則睡在單人床的地方，但是雙人床被子和單人床被子總是有那縫隙的地方，是永遠不可以平坦的，你永遠是抱著病痛的身體，獨自忍耐著不舒服，度過千百的夜晚。今天我特別躺在那縫隙上，去想著你那骨質流失95%以上加上骨折三四十處的身體，是怎麼去忍受著這樣的辛勞。我躺一會兒就會忍不住地滾開，你卻整整躺了好多年，以及度秒如年的最後癌末的一整年。
    還記得我在金門站哨的時候，一次送報生送來報紙，我偷瞄了一眼，封底是一個退化性關節炎以及骨質疏鬆症的治療，已經有了新的治療方式的醫學消息，站哨的兩小時，我是多麼地想要翻閱那篇文章呀，多麼地想要趕緊知道，甚麼時候才可以正式問世，好根除你多年來的疾病。那瞬間，我是這樣的歡喜，想趕緊下哨打電話給你通知你這個消息，想趕緊撐到放假，回台灣帶你去看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