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回憶】九二一大地震逃難記

    常常我們會對朋友一時所餽贈的禮物而感動得好幾天，卻將每日整理家居，照護我們的母親視做習以為常，其實往往那在背後默默的一群，那不求回報無私的付出，往往才是更值得珍貴的事。高中時，英語課本有一篇課文提到九二一大地震，裡頭敘述著除了地震的慘況以外，更將重點拉到了外地人來到了南投，對災民們所做的一些幫助，最後在結尾寫出那人情溫暖，在患難之中最為可貴，我猶之感觸萬千，因為那年我的母親在九二一大地震時，對我所做的一切種種，至今仍讓我感動不已
    民國八十八年九月二十日，隔天就是中區聯合模擬考，我隨意地翻了幾下書，在十二點時就早早地躺臥在床上了。母親使用著電腦，身為大樓管理委員會的幹部，埋首著許多的雜務。當我漸漸地沉入睡夢之中，一場夢饜浮現在我的視野，好似著我踩在一個極端不穩的平台上，四面八方都有著飛而前來的不明物體，砸向我身體，我蹲下身、矇著頭，害怕地不知所措，不久就聽到一個聲音，喊叫著我的名字：「快起來呀!」頓時我從惡夢中醒來，雙眼睜開，接踵而來地不是那往常平靜的房間，而是如夢饜一般的情景，我架上的書，裝飾品，CD撥放器都墜落而下壓在我的身上，母親趕緊拉起我的手，嘴中惴惴然地念著無數個叫我不要害怕的字詞文句，幾秒鐘片刻，因停電而一片漆黑，咿呀如鬼屋般的聲響環繞著四周，隨意地穿上鞋就浩浩蕩蕩地從十五樓往下衝，記得母親沒有任何一雙平底鞋，咄咄咄……，高跟鞋的聲響伴隨著一路上盡是跟我們一樣逃跑的鄰人們，在這狹小的樓梯間中，恐懼與雜亂的聲響因回音而壯大，跟戰爭片比，其聲響毫不遜色，也不知道到底是用走的還是直直墜落下一樓地面，總之經過恐怖漫長的逃奔，我們融入戶外如混亂的蟻群的行列。
    大夥只能惶恐地，只能一次次感受著那從地底傳來的低吼，路燈靜默在一旁，此時大家是多麼希望煩人的蚊蠅飛蛾能夠如往常般盤旋在燈火之下，因為四周盡是一片漆黑，不知是為何，今日的風特別寒冷，一陣陣地吹拂下，究竟是恐懼而顫抖抑或是因寒冷而顫抖也分不清楚了。我穿著單薄的衣服，母親擔心地說要回去樓上拿，基於母愛，她凝重地交付給我她的皮包，說：「如果大樓倒塌了，我壓死在裡頭，皮包裡還有點錢，你自己想辦法回去高雄」接著他又和一旁的鄰居竊聲竊語著，我知道他是要鄰居能在這段期間中好好照應我，但這時候誰還能照顧誰呢？在這黑暗又冷風颼颼的場景，誰知道是不是世界末日的到來。就這樣，我媽上樓去了，我只能依偎在電線桿旁，無助地緊縮著等候著，無情的風仍依樣傾襲著。
    似乎過了好久，媽媽安全的回來了，腦中早已轉過了無數個可怕的念頭畫面，好在我能再次見到那慈愛的臉龐，此時，若說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，那石頭必定比考完聯考還要大，大到如浩瀚的宇宙般驚心動魄。不久，有人燃起了一個可怕的主意：「到地下室去取車。」然而他們真的做了，母親跟隨大家再度離開我身旁，大家在一束束的手電筒燈光中摸索著，餘震依仍強烈地似如永無止盡的浪潮般，一波又一波的前來，不僅撼動著大地，更撼動著人心。
    突然，數束耀眼的光芒閃出，如一流星辰劃過那深夜的天空，大家在心中就好像對許願星許願一般，那光正是願望的實現？原來那是一輛輛車開著大燈，如同正義的使者般，來討伐這惡魔似的黑暗，人們終於展露那一絲絲的微笑，舒緩了一小丁點的皺眉憂思，但不過是表面吧。
    母親隨著車陣而出，同樣開著那兩盞大燈，我們高興極了，她載著我決定要去找在中國醫藥學院當護士的阿姨，去瞧瞧她是否安好。所有的電話都撥打不通，此時暫且安全的我們，想到她才在暑假剛來到台中來做事，平日對我也關照有加的她，這時不知是否還在加護病房忙碌著，還是同樣在恐懼中無助地瑟縮著呢?不過這時候的情況，醫院應該是擠著人滿人患吧，唉~緩緩著開著車，平日就連深夜都充塞車的街道，今日如同死寂之城一般，沒有路燈，沒有號誌燈，就這樣大路變成我們的，雖說只有我們大剌剌地開在路上，但是卻比平日小心了許多。
    到了中國醫藥學院燙傷加護病房，一路上是掉落了物體，怪恐怖一把的，半懸掛的日光燈在搖晃著，在牆上的陰影忽大忽小，判如鬼魅般駭人，正要進入病房時，突然聽到一些聲響咚咚聲，令人不禁嚇得小跳了起來。敲敲病房們，阿姨驚喜地開了門，卻也很快的落入他憔悴的神情之中，大家都累了，已經四點多了，阿姨還是要替源於不斷接踵而來的病人護理，真是辛苦她了尤其是在這地震發生時，只能說是「心神交疲」吧。
    靜坐在桌子旁，恐懼跟睡意在交戰中，餘意不絕的地震卻精神飽滿著，精神抖擻地騷動著，看著憔悴和阿姨勞累的神情，我什麼忙都幫不上，我直覺得傷心欲絕。
    天亮了，想說情況應該會好一些，沒想到醫院要開緊急會議，我跟母親必須離開了，阿姨仍要接下那下一個更艱苦的任務，我們無言的道別，我跟母親想說台中已經待不下去了，電話開始可以接通了，知道高雄災情似乎不大，於是決定開車回高雄。看著堅毅自強的母親，一天一夜沒有片刻休息，還要這番浩蕩地開回高雄，我心都碎了，母親對我的愛，是無可比擬的。開著車在往南的高速公路上，母親專心致志地開著車，猶如坐在車內感受不到地震一般，她心中只存乎一念，就是要使我安全，其它都排除在她感官與想法之外，唯有顧及完善我的事情，她才會想到自己，這是我的母親，我至愛的母親。
By  GuideDog   九十二年十一月二十四日